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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以《傷心咖啡店之歌》成名、
最近推出新長篇《地底三萬呎》依舊叫座的作家朱少麟;
一個是樂迷無數的搖滾天團「五月天」的主唱阿信。
阿信讀了朱少麟的小說;朱少麟熟悉五月天的音樂。
兩人坐在具文藝傳統的明星咖啡店裡,
談音樂,談小說,談天說地…

朱少麟的自白

chu-hsin02.jpg 在創作《傷心咖啡店之歌》時,那時候我活得很好,但就是有事情讓我覺得困惑。有時候你心裡總是會知道,這不太是我希望的人生,這個落差愈大,你的痛苦感就愈大,我感受到自己還是欠缺了很大的自由。我們從小生活在一個號稱自由民主的社會中,但為什麼對自由的敏感和生活的落差,那種痛苦感還是與日俱增?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思索,尋找答案。後來我找到的出口是寫小說,因為我發現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困惑,很多人都在這樣的困惑中繼續努力的活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跳出來喊痛。

 在這樣的動機下,我寫了《傷心咖啡店之歌》,但是9年以後再看,我覺得這本書沒有那麼精準的談到自由,但裡面提到的苦悶,卻意外地打動了都市中苦悶的人。到了《地底三萬呎》,書寫的動力來源是不一樣的。這5、6年來,我一直認真思考到底要不要繼續寫下去,因為知道一寫就要花上很多年的時間,我在想這到底値不値得。我想試試看,有沒有可能寫出在我定義中,高標準的文學作品。寫《傷心咖啡店之歌》跟《燕子》時,我用的是流暢自然的筆調,但在《地底三萬呎》裡,我在每一個字上面都花了力氣。寫這本書給我很大的滿足,因為我又回到最初的那種脾氣,我不在乎到底該怎麼出版,我覺得這種寫作方式是一種對讀者的尊重。在市場上追求成功的作品,只會造成愈來愈熟練的作品,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不斷回到最初的那個狀態、那種氣魄。我自己在寫的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讀,但就是想回到最純粹的想寫的慾望。我希望以後再有機會寫作的話,也能夠回到這種原始的,甚至是徬徨的寫作人的心情。



阿信的自白

 看完少麟的《傷心咖啡店之歌》、《地底三萬呎》,感覺多了好幾個朋友,只是他們生活在不一樣的空間,不只是地域上的,感覺2本書就有了2個很神祕又很熟悉的王國,有時候會有比較文藝的腔調出來,但有時候又突然把你拉回現實世界,又夢幻又寫實。其實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說一句話:我想大家即將擁有《地底三萬呎》這本書,但不要先想它是一本怎樣的小說。我很幸運第一次讀少麟的書便進入這樣的國度。一切都很陌生很震撼。

 以我來講,在寫每一首歌的時候,我會假設每個人都是第一次聽我寫的歌,或是唯一的一首,我會在3到5分鐘內把那個世界建構出來。寫歌詞要對曲,還包括你在台上唱,別人聽不聽得懂。搖滾樂有時候是很直接、即時、挑動的,我覺得寫歌詞就像寫唐詩,是有一個邏輯規則,平仄、押韻等等,可是如果你最後的感動和藝術成就突破了規則,你會有很大的樂趣。

 每次寫一首歌都是新的開始,所以我不覺得這幾年我們有所謂的傾向市場,不是這樣的,我一直在嘗試不一樣的挑戰。但另一方面,我們從第一張專輯到現在,我試圖建立的都是同一個國度,同樣一個看世界的姿勢。

朱少麟看阿信

朱少麟(以下簡稱朱):我最近聽你的歌,已經漸漸把你當作文字創作者了。

阿信(以下簡稱信):這幾年做音樂,花在寫歌詞的力氣最多,我很珍惜這個成果。有時候坐在書桌前,想到一個東西卻沒有辦法擠出一個字來,可能三天三夜都ㄍ一ㄥ在那裡。

朱:你是不是很常被問到最喜歡哪一首歌詞呢?

信:我最喜歡我幫李心潔寫的〈奢侈品〉,那是李宗盛大哥要我寫的,有一種交考卷給老師的感覺,壓力很大,所以也特別認真寫。我很喜歡裡面那一段:「開電視機,關電視機,房間下過雨,還是打翻過自己」。有時候三更半夜,在自己的小空間裡面,有一些情緒不知道怎麼抒發,就會做這樣的事情。

朱:我在你的歌詞裡感受到很大的詩意。我最喜歡你的〈左鍵〉,聽了這首歌之後,便開始覺得你的詞有詩的感覺。當然你的作品裡面有很多青春的質素,像〈闖〉,你是不是也很喜歡〈闖〉呢?

信:對,我很喜歡。不過〈闖〉比〈左鍵〉難寫很多。〈闖〉比較難的是,要用口語去表達深刻的東西,〈左鍵〉的文字跳來跳去,每個人的解讀都不同。

朱:之前我覺得我們兩個人從事的是不同的創作,但見到你之後,我開始修正我的感覺,不知道你有沒有想要從事歌詞以外的創作?

信:有啊,不過等我老一點吧。

朱:對啊,那種事情絕對是需要時間的,現在的你絕對是沒有時間的吧,通告被排得滿滿的。

阿信看朱少麟

信:地底三萬呎》是我第一次讀少麟的小說。後來才回頭看《傷心咖啡店之歌》。我通常坐飛機時才能完整看一本書,因為在家看書就會動來動去,坐飛機時看的書,都會很深很深的滲透到身體裡面去。《地底三萬呎》也是在飛機上看完的,而且要命的是最後還有一段墜機的場面。

朱:我在結尾有一個惡意的設計,希望讀者看過之後都會顫抖。

信:你確定每個人看了都會顫抖嗎?

朱:那是我寫的時候的預設,比方說我在寫《傷心咖啡店》時,並沒有預設讓人讀了流淚,但我希望讓人讀過之後會有一種震撼,而且是帶著很大的憂傷,會用另外一種角度去看待他的人生。可是寫《地底三萬呎》時,我的預設就是要寫出一篇讓人看到最後會發起抖來的小說,為了要達成這個目的而設計了這個情節。

信:我覺得很神奇,少麟怎麼能確定別人看了之後會顫抖。

朱:除了顫抖之外,我還試著做一件事情,就是讓讀者讀完最後一頁之後,再翻到第一頁。我就是在這兩個讓我自己享樂成分很大的試驗之下,完成了這本小說。問我確不確定,我當然不知道,但目前為止好像都有達成這樣的效果,這讓我很愉快。

信:其實我看到最後一頁時,就有背脊發涼的感覺,而且馬上翻回第一頁去看。我覺得這個很難。

朱:你也是個創作的人,當作品被聆聽、被看見的時候,能夠達到你所想的,讓人感到震撼、甚至是憂傷,那時候得到的滿足一定非常巨大。

信:寫歌的時候,我比較不能去掌握或預測,我的作品帶給別人什麼樣的感受。

朱:以寫作而言的話,你這樣就是很純粹的寫作。但對我而言,這已經是第3本長篇小說了,寫第一本時,我就是很純粹的,心裡有什麼聲音就把它發出來,是一種內在的衝動,但當我變得比較熟練時,現在我可以加入一些新的嘗試跟新的試驗,差不多就是這樣而已。


共同交集:披頭四

朱:我的讀者裡面有一些比較專業的,他們去統計我的作品當中出現的披頭四,發現其實出現得很少。因為我聽披頭四的時間很早,從13歲就開始聽了。那年約翰藍儂被槍殺了,報紙連著好幾天的頭版都是「天王巨星殞落」。那時候我手上剛好有一筆小小的零用錢,第一次走進百貨公司買唱片,就買了披頭四的作品。簡單的說,披頭四的專輯我都有涉獵,甚至我在校刊當中都會有計畫的介紹披頭四給同學。

信:我們的團員每個人有各自喜歡的音樂,披頭四是裡面最大的交集。遇到一些抉擇,或是樂團該怎麼走時,我會去問披頭四。像我們剛出道的時候,公司讓我們自己決定要不要上綜藝節目之類的,那時候我們看了很多披頭四的紀錄片,看到他們一樣上節目玩、搞笑,也被整,就會覺得偉大到像披頭四,都可以做這樣的事情,我們應該沒有問題。類似這樣的問題,我們都會在心裡問披頭四。

朱:披頭四一開始也只有3、4個男孩,在很簡陋的小房間裡面拼命練,後來開始創作,然後在英國的小電台放自己的作品,慢慢累積知名度之後才以 I wanna hold your hand 登上排行榜而走紅。那時候大概是23、24歲,他們的鼓手也是最後才加入。青春野性的少年就在地下室裡瘋狂的彈、瘋狂的創作,很快就從英國走紅到美國。之後他們的專輯不斷的出來,紅了大約10年。他們的前兩張專輯都是以少年青春的吶喊為主,但他們沒有甚麼人生經歷,青春狂飆不能一直寫下去,不能一直留戀在青春歡樂中,所以漸漸轉成比較哲思、比較內在的部分。愈往後的專輯,大概30歲左右,那時候所有的樂評都覺得他們已經走入哲人式的樂團了。他們很努力的想要抓住真實的生活經驗,但外面的真實生活卻把他們搞成像外星人一樣的團體,所以他們才往比較高層的思想去發展。他們之後解散是因為團員的關係,而不是因為創作力減退。我覺得從崛起開始,一直到你們最近這幾張專輯,像是魔咒一樣,讓我覺得你們愈來愈像披頭四。

信:我自己覺得我們是有搖滾精神的,因為我們五個人想要改變世界,但是我們這一代,有些事不是去嘶吼就可以改變。就像「臥虎藏龍」裡秀蓮講的那句話:「如果你握住雙手,你就是一無所有;如果放開雙手,可以擁抱世界。」對我們而言,有些搖滾樂是握緊拳頭要跟世界戰鬥,可是我覺得我們想要戰鬥的東西,和《傷心咖啡店之歌》的主題滿像的。我們渴望自由,渴望自己是不一樣的,但我們又必須在城市、在體制裡生活。我跟很多年輕人一樣,不喜歡核能電廠,但是我又那麼喜歡吹冷氣,所以在創作的時候,就會去思考我自己是什麼,所以我覺得戰鬥必須是跟自己深層的戰鬥,不是單純的去對抗。

朱:對我來說,寫的前提是必須要有創作慾望,要有創作慾望就是要找到值得寫的東西,而這些來源就是內心反抗的力量,寫出你到底在困惑什麼。

 

尾聲

信:今天我來之前有做功課,看少麟在部落格上的回答。我不知道你的回答是不是唯一的一種說法,我印象比較深的是回答《傷心咖啡店之歌》…。

朱:你是問我在何種態度下寫《傷心咖啡店之歌》?

信:對。

朱:用一種很野蠻的態度。

信:對,我覺得裡面的人大概劃分成入世跟出世,不知道這樣講對不對?

朱:沒錯。

信:有一種人是活在社會規範裡,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另一種人則是不跟他人合唱的。我看少麟的回答是不鼓勵任何一種,雖然我覺得你有你的偏心。

朱:被發現了。

信:很明顯。這方面我想五月天跟少麟的創作很像,不特別鼓勵從一個生活上的位置撤手離去,但內心絕對可以有更大的自由。我們偏心的部份很雷同。

朱:如果讀者知道我們一頁一頁那麼辛苦的創作的話,應該就會給我們一點點偏心的特權,不過這種辛苦的時候讀者都看不到。

信:我想這是大家喜歡我們的原因,我們的偏心也是他們內心最深層的野性的呼喚。就像「我也希望這樣生活」、「我也希望我可以那麼勇敢丟下一切去馬達加斯加……。」

朱:看來五月天還會讓你忙滿多年的,所以這個願望不是很容易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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