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喜吱吱

我現在真的以為
他會好好的 再一起跟我相處在
同一個房間裡
我做我的事
他做他的事
我睡著了 他幫我蓋棉被
他肚子餓了 我幫他杓湯喝
他無聊了 我幫他買報紙看
然後我翻起我照的照片
告訴他 這是什麼 這是誰
溫柔的對他笑

直到我回到台南
咒罵著高速公路上的塞車以及悠哉的司機
發揮著我綠燈殺手的功力
每一個紅燈 我都害怕著
就快來來不及

這是回家最長的一段路

等我回到家 我害怕見到他的模樣
幸好 化療並沒有改變他的樣貌
一樣好帥

可是怎麼回事?
他的呼吸好急促
他的眼睛好用力卻睜不開

第一次我在他耳邊說

我真的好愛你

我會好好讀書 你不用擔心

第一次我對他好溫柔的笑

我告訴他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之後全家人牽起他的手
跟他一一承諾

慢慢唸起佛經
希望他走的好一點

一個小時過去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但也越來越久

每一次的停歇
我都害怕並且希望他能在吸一口氣
可是他每吸一口氣
他的痛苦就多一次

他最愛的女人告訴他
沒關係 孩子我會照顧
你別掛念 你安心走吧

我也這樣告訴他

為人子女 勸自己父親快點上路

我哭著好難過的哭著

我再一次的告訴他
我真的好愛好愛他

那是第一次 我看到他的眼淚
他好困難好困難的舉起手
我幫忙撐著 讓他去擦
我在想
是不是眼淚模糊了他的眼睛
所以他要擦掉
那真的是我第一次 摸到他的眼淚


我們默默的等著
我連他的呼吸都不敢看
我怕我看到停住的瞬間

只是我始終不願意
錯過他每一個時刻
畢竟我錯過太多太多了


直到他慢慢失去呼吸
我執起他的手
摸不到任何跳動

我對媽媽點了點頭
他解脫了

但是我卻被枷鎖住了


他眼睛不肯閉上
因為他永遠對我們放不下心

姐姐拿毛巾
一面告訴他我們會乖乖的
會互相照顧
一面替他闔上眼睛
他才願意放心離開


我站起發抖的身體

為他整理一下


今天早上他打了10通電話給
而我睡太熟 居然吵不醒我
這個時候我居然在睡太熟

我再也不能跟他講話了



他有多少遺憾
他有多少擔心

我有多少後悔
都是我一時熟睡

造成了



等到事情忙了一段落
我坐在我家沙發上
想著

從我回家到那時
不過短短9天

他能走能動
到沒力氣舉起手拭淚

這算什麼?




我的害怕成真了
而我永遠平靜不了
我好疲累
卻不能睡著


大家都說 我是最像他的
他把我當作男生
有事總是要我幫他
而我總是嫌他煩


媽媽說他最疼我
因為我有任何要求
第一個幫我做到的就是他

我遺傳到他美麗的眼睛
大大的手心 大大的腳印
大大的笑容 固執的個性
啦遢的作風

這一身他交的游泳技能
全都是他給我的禮物

每一次參加玩五月天的演唱會 兄弟象的比賽
都是他載我去 載我回家 
無論我多晚回家
他都會等我順便
帶著宵夜 



他真的很善良
像姐姐說的
跟在他後面 永遠都有認識不完的人
因為他幽默 健談 聰明

他字好漂亮
而我傳承他美麗的文字
寫著一篇篇的文章


從喉嚨痛到現在
短短兩個月


頭個月我在忙啦啦隊
沒回家跟他吃飯

後個月他在醫院
我看著他吃

家裡買了大大的車
因為我們老是抱怨以前的車太小
睡不舒服

可是沒人載我們出去玩了

今年他跟媽媽很辛苦想把所有事務做完
因為今年姐姐畢業 妹妹畢業
因為今年他跟媽媽說
我們去一趟日本吧


兩個月 巨嗜細胞摧毀這一切


原本我還想
還有化療 還有骨隨移植
一切都不算太悲觀

怎麼知道
他沒有抵抗力到連一次化寮都承受不住

星期三媽媽告訴我不樂觀
因為他的器官都出血
肚子膨脹起來
那時我在上英文課


星期四媽媽叫我星期五回家
她說怕我見不到最後一面

老天算是有保佑

我總算趕到了


或許像是所有親戚朋友說的
他是一個一天不運動 渾身就會不舒服的人
怎麼會逃不過這一劫

我更不觧的是
他還是一個每天燒香拜拜
完全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一輩子都沒害過一個人
會為了家庭而放棄公司說去大陸升遷機會的人

怎麼老天爺硬是要拉走他?

該想著阿姨說的
業障太少
所以可以走的快
不必受太多苦嗎?



我好愛他

真的好愛他

好心疼他好想快點好起來回家
好害怕他心裡的害怕
好不捨他的擔心
好慶幸他不必受苦
好後悔沒能跟他再好好相處
甚至好好講一通電話


而這個後悔
讓我的一生

更加荒唐









那陽光 碎裂在熟悉場景　好安靜　
一個人　能背多少的往事　真不輕
誰的笑　誰的溫暖的手心　我著迷　
傷痕好像都變成　了曾經

全劇終　看見滿場空座椅　燈亮起
這故事　好像真實又像虛幻的情境
只是那　好不容易被說服　的自己
藉口又頂不住懊惱的侵襲

好後悔　好傷心　想重來　行不行
再一次　我就不會走向這樣的結局
好後悔　好傷心　誰把我　放回去
我願意　付出所有來換一個時光機

對不起　獨自回蕩在空氣　沒人聽
最後又是孤單　到天明
(最後又是孤單 到天明)

真的痛 總是來的很輕盈　沒聲音
從背後　慢慢緩緩抱著我　就像你
你和我　還有很多的地方　還沒去
為何留我荒唐的坐在這裡



也許我這一杆　又沒辦法進球
就像我的生活　一直在出差錯

也許我這一生　始終在追逐那顆九號球
卻忘了　是誰在愛我
卻忘了　是誰在罩著我


看到這文章的每個人

請回家抱抱自己的家人
或是打電話回家
告訴自己有多愛他們



















你們永遠都是他們的寶貝 
我永遠也都是我爸的寶貝 
他也是我的寶貝